QG24觉得四周很吵。
它已经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很长时间了。刚进来的时候是深夜,一切都很安静,但随着清晨的到来,四周逐渐变得嘈杂,说话声,叫骂声,脚步声以及车鸣的声音…….无数声音围绕着它,像垃圾堆里逡巡不去的蝇虫。
它站在墙角,不安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。
瘦削的老皮躺在床上,身子微弓,像是缩在床与墙壁之间。他看上去睡得很香,但QG24可以观测到他眼皮下微微颤动的眼珠,表明他的睡眠其实很浅,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。
毛子叔则睡得死沉死沉的。他睡在下铺,鼾声如雷,一只脚丫从脏兮兮的被子里伸出来,不时发出梦呓般的笑声,似乎在梦里遇到了好事。
时间已经不早了,QG24犹豫了一下,还是打开了喉部的音量开关,说道:“先生们,请你们醒过来。”
老皮的眼睛立刻睁开,毛子叔的鼾声则更加浑厚。
“先生,早上好。”QG24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脸,说,“很高兴在您家里度过了一个晚上。不过我并不隶属于你们,我家主人还在等我呢,还请您打开门,祝您有愉快的一天。”
老皮压根没从床上起来,斜睨着QG24。
QG24有些不知所措。
从昨晚凝露的突然来到开始,事情就往奇怪的方向一路直转,先是被SP999劫持,从高空跳下,然后在冲撞中被震得宕机。待重新运行时,就发现已经到了这间逼仄的屋子里。而且它身体里的网卡和导航系统都被强制关闭了——这意味着别人无法定位它,它也不能登上网络求救。
所以它只能耐心地等到天亮,但现在, 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似乎压根不打算搭理自己。
老皮醒过来后,张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,探身从沈头下拉开一个小匣子,抽开看了看,又放回去。
嘈杂声越来越响,过了会儿,连毛子叔也被吵醒了,坐起来骂骂咧咧了一阵子。他们睡的是上下铺,现在一上一下地盯着QG24,让它有些迷惘。
“老皮,”毛子叔把头探下来,问道,“现在拿它怎么办?”
老皮说:“先等等,如果没什么风声,今晚就卖给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卖给那人吧?”
“哪个家伙啊?”毛子叔一脸好奇,“搞得神神秘秘……反正有钱人都一个德行。”
“嗯,有钱人都一个德行。不过,卖了这家伙,我们也算是有钱人了。”
毛子叔闻言眼睛一亮, 嘿嘿笑了起来,“是啊, 我们就可以回家了,这里太憋屈了,还是不如家里好,对了,你说它可以卖多少钱来着?”
“至少……”老皮闭目想了想,伸出三根指头,“这个数。”
毛子叔长长出了口气,躺回床上,整个床都晃了晃,“三十万.......”他发出粗犷的笑声,在床铺上翻来覆去,“我老妈的病可以治好了吧。嘿嘿,老皮,我妈一好,我就可以娶媳妇了。你呢,你回去吗?”
“我还没想好。”
“跟我一起回去吧,这里有什么好的,乱糟糟的,天天挤在这种垃圾堆里。”
QG24环视了一周——这确实是一间逼仄的屋子,铁架搭成的上下铺,木板上铺了薄薄的棉絮,床单也脏兮兮,看上去像是从哪里拼凑出来的,这个上下铺就占据了房间的绝大部分面积,其余的家具就只有一张破桌子,上面散乱地摆着洗漱用品。
如果说之前赵奶奶和老铁头挤在地下室里,它还好理解,但它难以想象,老皮和毛子叔两个大男人挤在这样幽闭狭窄的房间里该如何生活。特别是,毛子叔还是这样庞大的体型。
“怎么,”老皮敏锐地捕捉到了QG24的目光,“在城里待惯了,没见过蚁窝?”
QG24连忙摇头,又哀求了几句,毛子叔嫌烦,下来关了它的发声系统。但毛子叔刚爬上床,QG24自己又伸手打开开关,继续央求。毛子叔不耐烦地爬下来,给它关上,等他回去后,QG24又“啪”的一声打开……如是几次,毛子叔终于暴怒,从床底下搜出几双臭袜子,打算塞进QG24的喉咙里。
见到臭袜子的那一瞬间,QG24就适时地闭嘴了。
一整个上午,他们都待在这间小屋子里,维持着诡异的安静。
到了下午,毛子叔从桌上拿出两个冷慢头,把咬了一半的叼在嘴里,另一个完整的扔给了老皮。
老皮躺在床上,小口小口咬着冷馒头,眼睛瞪着上铺的灰色床板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他永远是这样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这时,门被敲响了,有人在门外喊道:“老皮,走啊,大伙儿没事干,今天去龙天公司门口示威吧。”
老皮脸色一变,上铺的毛子叔也从床上坐起来,神色有些紧张。老皮敲了敲上铺的床沿,然后指着QG24。
“老皮?”门外人继续喊道,“ 他们说你回来了,还在睡啊?”
“没有啊……”老皮咳了几声,“我感冒了, 今天去不了。”
“开门说话吧!”
老皮冲毛子叔使了个眼色,毛子叔连忙跳下床,扛起QG24塞进了床底下。“别动!”他想给QG24关机,但手忙脚乱摸不着开关,门外人显然等不及了,使劲敲门。于是他恶狠狠在QG24耳边说:“要给人知道你在这,他们会拆了你。”
QG24吓得一哆嗦,连忙缩在床底下,满身沾满了脏乱的灰尘也不顾了。
直到QG24被藏好,老皮才磨磨蹭蹭地打开了门。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走了进来,他个子很矮,五官紧凑,看上去有点猥琐,进门抱怨道:“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?”
老皮自不看他,坐回到床上,冷声说:“说了我感冒啊,汪老鬼,没长耳朵啊。”
汪老鬼指了指毛子叔,说:“难道毛子也感冒了?”
毛子叔晃了晃拳头,“我感不感冒,关你屁事啊。”
“好好好,你们横。不过,大伙儿都在外面集合了,老皮,你要带大伙儿去示威游行啊。”
“身体不好,今天我就不去了,你们随便找个龙天公司的维修店去闹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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